戒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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戒指
熱鬧的街道上，一間人潮洶湧的百貨公司裡，一個擺飾著昂貴珠寶的玻璃櫥窗前。「你看，那個戒指好漂亮喔！」她隔著乾淨的玻璃，著迷的望著正展示著的戒指。「嗯，可是看起來好貴，我們買不起的。」他站在她的身旁，微微低下身子，看向女孩指著的戒指，婉惜的說。「是啊！能擺在這裡，必定價格非凡！」她將身子更貼近櫥窗，眼裡閃過一絲遺憾，他們是買不起的。「擺在這裡的也不一定全是真品喔！」他也更靠近些，想看看是不是膺品。「沒關係呀！就算是假的也沒人看的出來，這麼漂亮！」她對戒指的真假並不以為意。燈光下，那只戒指正散發著耀眼的光芒，她真的好喜歡！「不行，如果我買得起，一定要買真的給妳，才不要讓妳戴假的。」聽見她的話，他挺起身子，皺了皺眉，不太高興的說著。「我真的不介意呀！只要是真心的，就算地攤貨，我也會很珍惜的。」她抬起頭，看著他的臉，笑笑的說。「有一天，我一定會買個真正的鑽戒給妳，比這個還漂亮一千倍。」他拉著她的手，很慎重的說。「我真的不貪心喔，只要一個簡簡單單的就好，真的！」她點點頭，伸手撫平他眉上的皺痕。「我絕不黃牛，對這個玻璃窗發誓。」他合攏五指，做個起誓的姿勢。「你發神經啊！」她呵呵的笑著，拉下他的手，緊緊的握著。「我相信，會有這麼一天的！」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「妳喜歡那一個，是這個鑲紅寶石的，還是這個鑲碎鑽的，這個藍寶石的看起來也不錯，蠻高貴大方的，妳說呢？」他拿起玻璃櫃上的戒指，徵詢著她的意見。「簡簡單單的就好。」她低著頭望著玻璃櫃下琳瑯滿目的戒指，漫不經心的說。「妳挑一個嘛！」他將戒指全攏到她的手裡。她微微一笑，將戒指全放回玻璃櫃的絲絨上。「你幫我挑一個吧！你的眼光比我好！」聽了她的話，他滿意的點點頭，挑起一只燦爛奪目的鑽戒，遞給正站在一旁眉開眼笑的老板娘。「就這一個，戒指尺寸要量好，別太鬆也別太緊！」他打開皮夾，抽出信用卡。「你眼光真是好，你太太還真沒說錯！」老板娘收下信用卡，還不忘拍拍他的馬屁，諂媚一番。剛才他挑了一只價格昂貴的鑽戒，連價錢也沒吭一聲，真是個好客人。「我眼光當然好了！」對這樣的奉承，他已經習慣了，很理所當然的收下。她站在一旁，望著玻璃櫥窗裡一只戒指發呆。（我相信，會有這麼一天的！）「妳在想什麼？老板娘正等著量妳手指的尺寸啊！」他拍了拍她的肩，拉回她的思緒。她伸出右手，修長乾淨的手指，看得出來，不曾戴過任何的戒指。「你太太的手真的很漂亮，很纖細修長，戴起這只戒指，真是相得益彰！」老板娘將戒指戴入她的手指裡，量了量尺寸。「當然囉！我後天來拿，沒問題吧！」他將信用卡放回皮夾，拿起她的外套。「當然可以，沒問題的，不會誤你的事！」老板娘笑瞇了眼睛，打包票似的，拍了拍胸脯。「我們走吧！」他挽起她的手，朝著門外走去。她回頭看著那只靜靜躺在玻璃櫃裡的戒指。（我真的不貪心喔，只要一個簡簡單單的就好，真的！）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她拉開梳妝台的抽屜，拿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。打開小盒子，一只戒指映入眼中．很普通的樣式，簡簡單單。（我真的不介意呀！只要是真心的，就算地攤貨，我也會很珍惜的）微微一嘆，她將視線投注在梳妝台上的鏡子。鏡子反射出她身後的一襲白色的華麗結婚禮服，明天，她將穿上那件白紗，走入人生的另一個境界。她有些出神的望著，那襲白紗是該搭配一只耀目的戒指，而眼前這只戒指呢？該適合什麼樣的白紗來搭配？叩～～叩～～「玲子，妳的電話！」一個蒼勁的聲音跟著敲門聲響起，打醒她的恍惚。「好！爸。」她應了一聲，將手裡的盒子放回抽屜裡，站起身，走向房門。打開門，她年邁的父親正站在房門前，擔憂似的看著她。「是阿浩的姐姐，她說要跟妳說句話。」「好！爸，您別擔心，我很好的。」她對父親露了個笑臉，轉身往客廳走去。「大姐，我是玲子！」拿起電話，她打了聲招呼。「玲子，大姐是要跟妳說聲恭喜的，能看到妳有個美滿的歸宿，阿浩也會很高興的。」話筒那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啜泣。拿著話筒，她默然無語。「玲子，我本來是不應該在妳結婚前夕打電話給妳，勾起妳的傷痛，可是，阿浩有交待，如果妳結婚了，一定要幫他說聲恭喜，我不得不......我......」哽咽的聲音，似乎讓阿浩的姐姐有些說不下去了。「大姐，謝謝妳！我會過得很好的。」她握緊手裡的話筒。「玲子，我祝福妳，也希望妳忘了過去，別讓那段陰影留在妳的人生裡，好好珍惜妳的未來，這也是阿浩的願望！」她聽得出來，阿浩的姐姐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情緒，咬住下唇，對著話筒，嗯了一聲。「玲子，我......恭喜了！」阿浩的姐姐欲言又止的，最後卻匆匆的掛上電話。聽著話筒傳來嘟！嘟！嘟！的聲音，她無意識的放下電話。看著滿屋子的喜字，為什麼從頭到尾，她都感覺不到新嫁娘該有的喜悅？一切是那麼的淡然？「玲子，阿浩也會贊成妳的決定！」她的父親走到她的身後，拍拍她的肩，安慰著。她回過頭，望著父親慈祥的神情，積壓在心底已久的傷痛，終於將她的心啃蝕殆盡，她猛地摟住父親，狠狠的發洩出她以為早已流乾了的淚水。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她挽著父親的手，望著站在紅毯那方的人影，不覺心裡一緊，第一次問自己：愛他嗎？這個要與她共渡一輩子的人。第一次看見他，是在她與阿浩發生車禍的現場，他將滿身血跡的阿浩送到醫院急救，而她，因為戴著阿浩的安全帽只受輕傷。再次見到他，是在醫院的病房裡．父親告訴她，她到醫院後就暈倒了，醫生說有輕微腦震盪，要住院觀察。那阿浩呢？她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，拉著父親的手，不住的追問著。父親迴避著她的疑問，嘴裡喃喃說著，阿浩沒事。是嗎？看著父親紅腫的雙眼，她知道了，阿浩沒能逃過這場車禍，她崩潰了，瘋狂般的扯掉手上的點滴，她想再見到阿浩的最後一面。「玲子！」父親淚流滿面的擁住她，不斷的阻止她下床。「妳不要這個樣子，爸爸看了很難過，阿浩也不希望妳這樣子啊！妳要讓阿浩無牽無掛的離開。」她怎麼能夠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呢？他們今天是去買戒指的啊！怎麼可能在一瞬間，她的世界全完了，她不能夠承受這種打擊，她不能啊！！她極力的掙脫父親的手，意識裡，她只想再看到阿浩，沒有人可以阻止的。在掙扎中，她從病床上摔下來。「如果，妳想去看他，我抱妳過去！妳不要這樣折騰妳爸爸！」一個低沈的男聲自她的頭上傳來，她猛地抬頭，這個人，送阿浩到醫院的人。她茫然的看著他，任著他抱起自己，走出病房。在恍惚中，她聽見父親哭泣的聲音。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撞死阿浩的車子找到了，一個酒醉駕車的男子，但對她而言，卻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實。她將自己封閉起來，連她的父親也被她關在心門外。「玲子，爸爸求求妳，不要這樣折磨自己，爸爸只有妳這個女兒啊！妳怎麼可以狠得下心這樣對我？玲子！妳開開門呀！」老父哀傷的聲音始終徘徊在門外，但她悲痛的心讓她什麼也聽不見。腦海裡只是不斷地重覆著阿浩的身影，阿浩的笑容，阿浩的一切，阿浩撞車時，反身護著她的情景。阿浩...................她抱著阿浩與她的合照相片，不停的低語，哭泣，多希望這是一場夢，一場惡夢啊！夢醒後，阿浩會完好如初的出現在她面前，告訴她，這都不是真的，不是真的！但手上的繃帶卻又清楚的告訴著，這都是真的，阿浩是永遠的離開她了，不是夢！碰！房門忽地被人從外面踹開，她抬起蒼白的臉，因為過度哭泣而模糊不清的眼睛，空洞無神的望著正大步走向前的人影。「玲子！玲子！」朦朧中，好似有人在耳邊呼喊著她，不住的搖晃著她的身子，但她一句話也說不出，在意識完全空白前，只看見阿浩擔憂地看著她。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他用三年的時間修復了她的心；她用三年的時間考驗了他的心。一路走來，她知道，這對他並不公平，他始終得跟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競爭，但他堅持到最後的耐心與包容，還是一點一滴的感動了她。「我不希望妳完全忘記阿浩！」在她生日前夕的夜晚，他戴著她來到陽明山上，停下車，久久不語後，打破寂靜的第一句話，讓她一愕。「我永遠不會忘記，當那輛車撞倒你們的機車時，阿浩反身撲在妳身上的那一幕，雖然有些距離，可是他剎那些的動作，卻深深映在我的腦海裡，我常自問，能這樣的去愛一個人嗎？即使在面臨生死關頭上，所謂的愛真的會壓制過人的自私本性嗎？我從不相信這樣的神話，但那天，我卻在阿浩身上看到了。」燃起一根煙，他轉頭望著她的眼睛，眼裡反射著他的肅穆神情。微微一笑，他繼續說著。「當妳從地上爬起來時，對每一輛經過的車子大聲哭喊著，要求他們叫救護車，從妳的聲音裡，我又聽見了絕望與掙扎，這是一份什麼樣的愛情，會讓你們如此的只為對方，而忘了自己！」他揚起頭，望著夜星閃爍的月空，心中有些感慨。「世上沒有絕對的完美，有人貌合神離，有人苦愛不得，有人~~~就如同你們，得不到命運的祝福！我曾是從不相信命運的！」她靜靜的聽著他的話，臉上的表情始終如一，教人看不出她心中的思緒。他轉回頭，看著她默然的神情，不禁緊緊地握住她略為冰冷的手。「如果，妳願意讓我能代替阿浩來照顧妳嗎？」突來的求婚，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回答，倉皇的抽出她的手，踉蹌的奔出車外。陣陣夜風吹來，在寂靜的山上，還是有些涼意，山下如晝般的燈光彷彿將這個世界切割為二，就像她游移在過去與現實之間。阿浩......一個永遠只能想念的名字，心底無法磨滅的痛！「愛一個人，就會希望她能活得更好，這是阿浩給我的啟示。」他走到她的身旁，凝視著山下的景物。「套用一句老詞，如果，今天選擇權不是妳，妳會希望阿浩過怎樣的生活？去面對未來的每一個挑戰？還是活在過去的回憶裡，再一遍遍的傷害自己？」阿浩，你會希望我跟另一個男人共度這一生嗎？她垂下眼默想著。「我不能逼妳一定要選擇我，但我卻真的希望妳能勇敢去面對已經發生了的殘酷事實，這樣對你對阿浩都是好的，妳的思念是他的牽掛，他無法去到他應去的世界的牽絆，玲子，民間習俗不是這樣的說嗎？」阿浩，我讓你走得不安心嗎？是啊！依你的個性，你是不是正對我皺眉頭呢？她看著天空漸漸隱蔽入雲中的月，阿浩是不是也同我一般的思念著彼此呢？他無語的看著她，靜靜的等著她的答案，對這樣的女子，她的心境，他是懂得的，也珍惜的。「如果是我，我會希望阿浩能好好的過著生活，如果，你的那些話是出自你的真心，阿浩應該會同意你的看法！」她終於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，轉頭看著他等待的表情，她微微笑了。「你該知道，現在你從我這裡獲得的都是不公平，如果，我能輕易忘記阿浩，那是我從不曾真正的愛過他，我想，我們都是需要時間的，而你，真能有耐心的再等下去嗎？」他伸出手，撫摸著她那張因為夜風吹拂，而有些冰涼的小臉。「這是對妳，對阿浩的承諾，對自己的肯定，我一直相信我有的是無盡的耐心與信心。」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「玲子，我們該過去了，浩然在等著我們！」父親拉了拉她的手，她收回出了神的思緒，轉頭望著父親緊張的神情，微微的點點頭。自己的決定，安了父親的心，這三年多來，父親急速的老化，為了女兒而擔心，而浩然卻是父親一直很放心的人。在神的面前，她應允一輩子的忠誠，全心全意的愛他待他，也祈求上蒼，願阿浩在天國的一方，永享安寧。「交換戒指！」她伸出手，看著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盒子。（我真的不介意呀！只要是真心的，就算地攤貨，我也會很珍惜的。）（有一天，我一定會買個真正的鑽戒給妳，比這個還漂亮一千倍。）（我真的不貪心喔，只要一個簡簡單單的就好，真的！）他打開盒子，結婚戒指映入她的眼中，淚水從她的眼裡溢出。他微笑的握著她的手，將戒指套入她微微顫抖的手指，再緊緊的反握著。她凝視著他，淚水中，她看見阿浩放心的微笑，是浩然的微笑！「如果，我不懂得妳的心，又怎麼去明白妳對阿浩的心，那天的一番話豈不是說說而已？」他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，彎著腰悄聲的對著她說。「妳要的是真心，我能給的也只有真心，希望這個戒指代我說明一切。」戒指上，沒有裝飾華麗的珠寶，沒有奪目燦爛的鑽石，簡簡單單的樣式，戴在她的手上，清楚的告訴了她，他的心從來沒有虛假。她閉上眼，淚水不可抑止的流個不停！「玲子，他是真的愛妳，跟我一樣的愛妳，他幫我做到了我的諾言。」猛地睜開眼，她聽到阿浩的聲音，在他的身旁，阿浩正滿足的笑著。她伸手抱住了他，阿浩給了祝福，他給了一輩子的愛，這個戒指完整了她的心。